去似朝雲無覓處:《如是蘇東坡》選摘(1)

2024-09-20 05:1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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蘇東坡(取自網路)

蘇東坡(取自網路)

被貶到惠州的蘇東坡,幸運的是還有佳人與佳兒相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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蘇東坡的繼室夫人王閏之去世之後,朝雲擔起了主婦的職責。

王朝雲(1063–1096)在進蘇家門當侍女之前,本來沒讀過什麼書,在蘇家耳濡目染,也變得漸通文墨。天資聰穎的她成為蘇東坡的紅顏知己,明知被流放到嶺南瘴癘之地,凶多吉少,仍然一心願意跟著到惠州來受苦。

朝雲懂得蘇東坡個性。在京城時,有一天下朝之後,蘇東坡吃飽了飯,摸著肚子在家中慢慢行走,問旁邊侍女們:「你們來說說,我這肚子裡裝的是什麼?」蘇東坡身材瘦削,卻有個大肚子。

一個侍女說:「您肚子裡都裝著好文章。」又有一個侍女說道:「您一肚子都是超卓見識。」只有朝雲笑說:「蘇學士有一肚皮的不合時宜。」聽了這話,蘇東坡捧腹大笑。

朝雲本為杭州樂妓,十二歲就到蘇家當侍女。宋朝士大夫將蓄妓視為風雅,朝雲會彈琵琶,在蘇軾日子好過的時候,也擔當歌姬之用。自從進入蘇家門,她的命運就隨著蘇東坡流轉。蘇東坡貶到黃州、惠州,朝雲都跟著。十九歲,在黃州成為蘇東坡的侍妾。蘇東坡的夫人和兒子們,和朝雲的感情也很好。朝雲學佛,與蘇東坡謫居黃州四年時常與佛印禪師及繼連大和尚往來有關。

記得蘇東坡那首充滿嘲諷意味的洗兒詩嗎?朝雲為他生下的兒子遯兒滿月之時,習俗上要為嬰兒進行洗身儀式,貶居黃州的蘇東坡,留下〈洗兒詩〉自嘲:「人皆養子望聰明,我被聰明誤一生;唯願孩兒愚且魯,無災無難到公卿。」

本來都要除罪回京了,不到一歲的遯兒卻在前往金陵的路上,因病在朝雲懷裡嚥下最後一口氣,蘇東坡和朝雲都悲痛萬分。蘇東坡認為是自己的業障太多,害了孩子;〈悼兒詩〉中有「歸來懷抱空,老淚如瀉水」,直白地寫出他的心中之痛。喪子之痛讓當時的他不因被解除看管而喜,他不想做官、不想回朝,只想到常州去養老。

他有另一首懷念遯兒的詩,:「吾年四十九,羈旅失幼子。幼子真吾兒,眉角生已似。未期觀所好,蹁躚逐書史。搖頭卻梨栗,似識非分恥。吾老常鮮歡,賴此一笑喜。」這個幼兒的出生,曾為他帶來喜悅,為他貶居在黃州的生活帶來一抹鮮活光亮。只可惜,留不住。他喜歡的,老是留不住。想要歸隱,又不能如願,一紙詔令還是把他召回京師,一回京師又是各種攻擊紛湧。

紹聖元年(1094)秋天,蘇東坡初到惠州,寫了一首〈戲贈朝雲詩〉:

不似楊枝別樂天,恰如通德伴伶玄。阿奴絡秀不同老,天女維摩總解禪。

經卷藥爐新活計,舞衫歌扇舊因緣。丹成逐我三山去,不作巫陽雲雨仙。

這首詩用了很多典故:朝雲能歌善舞,就好像白居易家歌姬樊素一樣;深情款款,就像是常伴劉伶玄的樊通德(劉伶玄,漢朝人,曾任淮南丞相、江東都尉,相傳是著名的《趙飛燕外傳》一書作者,相傳此傳是依據他的妾樊通德口述寫就,樊通德曾擔任趙飛燕侍女),白髮紅顏,兩個人年紀差很多,但在文學上很談得來。阿奴絡秀不同老:比喻朝雲為他生了兒子,但兒子卻夭折了。這裡用典故,不直接寫,也有深意在,怕朝雲又傷了心。阿奴是李絡秀的兒子,晉朝人,《晉書.列女傳》說,絡秀不顧阻力嫁給心上人周浚,周浚後來很有出息封了侯,生了三個兒子,小兒子周謨,小名叫作阿奴,三兄弟後來都在東晉做了大官;不過,三兒個性差異很大,小兒子雖然沒啥特別才華,個性最為平和,後來守在母親身邊的,只有小兒子。朝雲生子早夭,蘇東坡以「不同老」來寫這段傷心往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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