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我不是藥神・我只是貓奴】 五成獸醫沒時間進修?竟建議飼主買偽禁藥!神藥要去哪裡求?(三)

中國偽禁藥販售者迫切協助,希望當晚面交,以免救治FIP患貓不即時。
日期:2024/7/25
採訪撰文:許涵茹、張涵青
毛小孩對飼主來說,既是朋友、也是家人,若愛貓罹患了獸醫師口中的「絕症」,如同至親遭遇重大疾病一樣,心情沉重。有些獸醫出自善意,告知飼主網路上有自救團體在販售中國黑市製作的GS-441524,可以自行購買救貓,對飼主來說,是汪洋中的浮木,只要愛貓可以痊癒,他們願意鋌而走險購買非法藥。付錢買藥對飼主來說,不是問題,整個過程最令他們擔憂的是,賣家提供的藥物一定都是真的嗎?
助長中國黑市藥GS-441524成為主流的另一個原因:資深獸醫執業後,忽略了要進修,同時又沒跟同縣市獸醫互動,導致資訊後落,目前全台約有五成的獸醫師不知貓傳染性腹膜炎FIP已經有合法藥醫。記者實際按照各縣市獸醫公會公佈的動物醫院資料,逐個致電詢問,許多獸醫仍堅持FIP無藥可醫,有些獸醫因不知記者身份,很隱晦地告知「獸醫是沒辦法醫,但你可以上網查。」遵循“醫囑”,5月16日,採訪小組上網去在拍賣網站搜尋關鍵字「441 貓傳腹」,僅出現一個結果,賣的正是非法GS-441524藥品。
「請問441有賣針劑嗎?」搜尋到產品後,我們立刻聯繫賣家詢問是否還有藥品可以購買。很快地,收到對方肯定的回覆,且向我們詢問貓咪的情況,「貓咪目前在家還是已經住院了呢?有胸水或是腹水嗎?」我們也針對賣家提出的問題一一給予回覆,「在家有腹水,血檢報告出來醫生建議先上網找藥」一番交涉、溝通後,我們告知賣家想購買兩瓶藥劑,隔天面交領藥。
記者臥底網路購買傳說中神藥GS-441524。
時逢下午,採訪小組本正討論晚間聚餐事宜,沒想到,賣家非常積極詢問是否要當晚面交,收到此訊息時,本想拒絕時,對方接著傳了句「貓貓的情況很緊急了耶!越拖對貓貓的生命越不利耶!」此賣家的反應讓記者意識到自身忽視貓奴的迫切心態——若愛貓真的患病,一定一刻都不想耽誤。便臨時召集團隊,與賣家相約當晚八點半面交。
充滿善意的面交
「賣家是什麼樣的人?從事非法藥品買賣,會是黑道嗎?」對於即將面對的賣家輪廓毫無頭緒,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,採訪小組依約前往約定地點。抵達現場稍候片刻,一位看似是賣家的人朝我們走來,才發現,對方既不是凶神惡煞,也非窮兇極惡之人,而是一位媽媽。見面後,賣家便開始仔細地講解如何施打藥劑,包含劑量、如何下針…等,將藥劑使用後可能會發生的事情一一說明,好似今天生病的是自己的愛貓一般。
社團版主(報導出爐後已卸下管理職)與記者面交GS-441524,強調藥品來自香港社團,相對有保障。
同樣的情況也發生在另一位賣家身上,婦人很熱心,才剛聯繫上沒多久,馬上詢問記者,可否開視訊讓她看看貓咪的狀況,能感受到婦人想幫忙的心意。面交當日,婦人也和前位賣家一樣,告知該如何施打操作,短暫聊天後得知,婦人手邊有存貨的原因,因跟朋友討論治療FIP的藥物太貴,對飼主來說負擔很大,偶然在網路上找到便宜又有效用的貨源,因此批了一些藥來賣,希望給病貓飼主一個實惠的選擇。
雖是以偽裝身分與賣家接洽、見面,但仍會膽戰心驚,但過程中,也有讓人哭笑不得的情況。有位偽藥販售者本身是監管工程師,每天工時超過13小時,無法配合時間面交,賣家決定將藥品藏在某處,給了一個地址與圖片,讓記者自行前往領取。然而,領貨處卻位在一個充滿街坊鄰居的小巷,附贈一隻見到陌生人會狂吠的土狗小黑,讓採訪小組看起來行為很可疑,引起鄰居質疑,是潛伏過程中一個有趣的小插曲。
台灣最大FIP自救社團
在眾多販售通路中,最為嚴謹的就是透過臉書上的一個不公開社團,是台灣最大的FIP諮詢社團。採訪小組成功加入社團之後,大概瀏覽社團發文內容無非是尋求藥物或是劑量施打相關諮詢,更看到有些飼主是獸醫師介紹進入社團的,而我們同一般病貓飼主一樣,在社團中發佈貼文「貓貓FIP今天確診,醫生說針劑他們沒有賣,不知道哪裡可以買藥,或怎麼買?」片刻後收到不少訊息回覆,其中也包含了管理此社團的版主,版主的藥品有口服也有針劑,我們最後購買最貴,品牌名為Rainbow的非法GS-441524。
台灣諮詢FIP治療最大社團,即便市面上已經有合法藥了,每天仍有飼主PO文求助中國偽禁藥。
有了購買幾次藥品的經驗,FIP社團的購買流程是最嚴格的。購買前,需要提供貓咪的血檢資料、30秒走路影片、雙眼直視的照片…等證明資料,並需要完成社團版上的病症調查,讓社團管理員得以評估用藥的劑量,以及確保貓咪確實是罹患FIP,同時版主會告知此款GS-441524是來自於香港FIP社團,相對有保障,整套流程下來,會有身在獸醫院的即視感,確實有種安心、獲得救助的感受,會讓人瞬間忘卻,買賣偽禁藥仍是非法的。
當時台灣使用過合法藥的患貓病例數還不多,王琇琳滿腦想到的都是打國家疫苗過世的父親,聽到合法藥是剛核可,不免擔心是否藥效不穩,無法發揮作用,但因自己是護理背景出身,在「不相信醫師,那要相信誰」的信念下,當機立斷使用莫納皮拉韋治療。王琇琳說決定的原因簡單「因為我不敢賭,畢竟GS-441524有效,那一定是治好的人才會分享,如果你掛了,不會有人特別爆出來,就像有人打疫苗掛了,也不會特別去報導出來啊!」
販售者也是貓奴
面交的過程中,我們了解販賣者其實都有幾個共通點。首先,販售者也是貓奴,自家貓咪曾罹患FIP,而他們販售的藥物,都是當初治療愛貓時使用的藥物,有效才會拿出來賣。
第二,他們能夠理解所有貓奴的恐懼——到底偽藥有沒有效?其中有兩位賣家,分享經驗時都表示:「我的貓第一次得病時,我換了四個牌子(的藥品)」,賣家阿姨也表示先前在購買藥品時收到的藥品並無外包裝,只有用泡泡紙包起來,對於他們來說也是相當擔心的,現在出來販售偽藥,是希望其他飼主可以少走一點冤枉路。
緯來新聞團隊共買到六個中國偽藥GS-441524,包裝盒上甚至強調內容物為保濕品。
第三,販賣者都沒有專業動物醫療背景。記者將面交影片以及給販售者參考的血檢報告、與X光片一併給予專業獸醫看時,獸醫苦笑表示「要不要抽腹水,是她說了算喔?」,也有獸醫表示「好心做壞事的,也是很多,畢竟動物健康是高度專業的事情。若寵物不吃東西,堅持硬灌食物下去,導致吸入性肺炎等狀況發生,那該怎麼辦?」
針對民眾網路上購買GS-441524偽藥,是否有觸犯法條?答案是:沒有。因為《動物用藥品管理法》僅針對製造、調劑、輸入、輸出、販賣或陳列;但,若幫自家寵物施打不明來源的針劑,就觸犯了《動物保護法》。台北市政府消保官龔千雅也提醒:「若消費者購買不明來源的偽藥,最終造成寵物健康危害時,是無法卻去做後續處理的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