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我不是藥神・我只是貓奴】中國黑市藥在日本竟合法？神秘的西瓜爸爸促成合法藥(五)

佐瀨興洋因發表莫納皮拉韋治療FIP文獻，在日本獸醫界備受關注。

日期：2024/7/25
採訪撰文：許涵茹、張涵青

治療FIP在台灣已有合法藥，有莫納皮拉韋口服膠囊、瑞德西韋針劑，其中莫納皮拉韋是絕大多數獸醫的選擇，除藥價較便宜，相較於注射針劑，使用口服藥物貓咪較容易接受。然而，卻被不法業者質疑新藥剛在台灣發展，獸醫師無法精準把控劑量、藥物副作用多，讓貓奴們心慌不知如何選擇。到底莫納皮拉韋是否能有效治療？

六月底的日本，異常炎熱，但再怎麼熱，都沒有患貓飼主的心來得燥熱。位在距離東京車程要一個半小時的千葉縣，有一間小診所名為You Me動物醫院（ユーミーどうぶつ病院），天天有飼主搶著預約要治療貓傳染性腹膜炎，院長佐瀨興洋是莫納皮拉韋（Molnupiravir）的用藥權威。然而，連佐瀨醫師自己也沒預料到，自己會在獸醫界出名，因為他是全世界第一位使用莫納皮拉韋治療FIP，並在國際發表文獻的獸醫。

但，談到開始使用莫納皮拉韋的原因，佐瀨自己都笑了出來：「其他醫院有隻患貓用GS-441524治癒，復發了。當時有個叫『西瓜爸爸』的人說，有種叫EIDD-2801的藥可以治療。」

偽藥GS-441524在日本合法

在認識西瓜爸爸之前，佐瀨醫師和多數人獸醫師一樣，是使用品牌名為木天的偽藥GS-441524治療貓傳染性腹膜炎。正當記者驚訝反應，台灣獸醫若使用或協助施打GS-441524，會違反《獸醫師法》遭到裁罰時，佐瀨老神在在表示「GS-441524是合法的。」為什麼合法？從2019年就開始在日本使用中國黑市藥GS-441524的先鋒——片山政都，給了解答：「日本政府針對GS-441524的看法，較台灣來說寬鬆許多，獸醫自行申請進口是以保健品名義進來，通過日本農林水產省的核准，就是合法的，我有證書可以證明。」

2019年，美國獸醫權威Pedersen剛發表GS-441524對FIP疾病的臨床研究時，中國就有賣家向片山政都兜售木天品牌的藥物，雖然內心充滿懷疑，但想「若這是100%會致死的病，為何不在死亡前嘗試看看？」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，對已使用過兩三種藥物，卻毫無改善病情的貓咪注射此藥物，想不到真的治好。

守信用藥就值得信賴？

片山仍忘不了當下的感動，「當時真的覺得貓要死了！之後我就確認這種藥物是值得使用的！」在片山推廣之下，中國偽藥品牌木天，幾乎佔據日本獸醫市場。但，如何確保木天製藥環境符合標準？片山表示自己未曾與木天供應商當面接觸過，但供應商從未食言，貨都準時送到，貓隻使用後也沒有出現嚴重副作用，這對他來說就是非常值得信賴，強調日本人很重視守信用。

片山政都為在日本開始“合法”使用中國黑藥GS-441524的獸醫，救助無數貓咪，現在也採納莫納皮拉韋作為治療選項之一。

這不代表中國黑市藥GS-441524在日本如魚得水，對於FIP藥物在內容物與法律層面都有諸多討論，有獸醫認為用中國偽藥治療FIP是一件「違反道德」的事情。日本獸醫病理學專門家協會認證醫師，同時也是貓醫學會主席的石田卓夫博士就公開主張，黑市藥即便有用，也違反了專利權，同時製造藥品的環境，應有嚴格把關。「當時石田醫師還對使用FIP的獸醫說，總有一天你們有會被逮的。」回想當年，佐瀨略顯無奈。

和台灣一樣，用GS-441524治療要價不菲，全程治療需一至兩百萬日幣間。來源不明，藥價又是不法藥商喊價的情況下，讓許多日本獸醫師認為治療FIP有違獸醫學院教育謹慎醫療的觀念。讓在日本使用中國黑市藥的獸醫，都不太敢大張旗鼓宣稱療效，片山卻是例外，他認為生命可貴，能救貓，即便被外界指責也沒關係。治療FIP的對立現況，卻靠西瓜爸爸的出現而扭轉。

誰是西瓜爸爸？EIDD-2081是什麼？

2021年，中國製作偽藥GS-441524始祖——南通木天生物科技公司實際負責人，胡虹艷被逮。一時間傳出非法製造廠商，為暫避風頭將停止生產，藥源即將短缺的消息，讓佐瀨興洋醫生感到非常不安。為避免讓患貓受到影響，也因同時出現使用GS-441524藥物後又重新復發的案例，佐瀨醫生開始思考解決方案。這時候出現了一個關鍵人物，名為「西瓜爸爸」的人在微博上分享資訊，表示「EIDD-2801」好像治療FIP也有效。佐瀨醫師透過微信和西瓜爸爸取得聯繫，發現西瓜爸爸也是偽藥“保健品”的製造商，透過他取得了一些EIDD-2801，使用後發現對治療真的有效，佐瀨再仔細上網查其成分，發現EIDD-2801就是莫納皮拉韋的別名。

同年，日本政府引進美國默沙東莫納皮拉韋，原本是供人作為新冠用藥，但因寵物不能與人爭藥，佐瀨醫生購買了印度製造的莫納皮拉韋學名藥，2022年，透過YouTube徵求18隻患病貓咪做臨床實驗。參與臨床試驗的飼主，是移民至日本的香港人Corrie：「FIP其實是有藥可以治療，而且費用並沒有比那些沒有認證的藥物來得貴。」莫納皮拉韋治療FIP，花費約五十萬日幣，對Corrie來說減輕不少經濟負擔。

香港人Corrie的愛貓查理，是第一批參與佐瀨醫師臨床實驗的患貓，Corrie多次表示「現在看到查查活著，就很滿意了！」

藥品都有副作用

經過八個月的治療紀錄，佐瀨證明了莫納皮拉韋確實能治療FIP，沒有復發的狀況，同時表示治療副作用包括掉毛、耳朵下垂，結石、肝臟指數升高，若用量不當會導致骨髓抑制，但治療結束後副作用就會消失。2023年，佐瀨在國際上發表首篇治療成果，成了世界各地獸醫的參考，這個研究讓石田卓夫教授也認同了FIP的治療，公開稱讚莫納皮拉韋研究很好又合法，也因為佐瀨的研究文獻，才讓莫納皮拉韋在台灣得以合法化的原因之一。

因莫納皮拉韋治療費用較偽藥GS-441524低廉，上百位飼主慕名到佐瀨興洋的動物醫院求診。

「2023年時新冠肺炎疫情趨緩，用藥政策也相對寬鬆，獸醫師也可以購買美國默沙東莫納皮拉韋，也就意味著所有獸醫師都可以合法治療FIP了。」佐瀨對於正向的改變，直言自己很幸運，也會持續針對莫納皮拉韋的用藥量做研究。長年使用中國偽藥GS-441524治療的片山醫生，目前也開始採納平價的莫納皮拉韋，提供飼主一個治療選擇，但片山堅持自己會持續推薦GS-441524給患貓飼主，因為這個用藥劑量是他最擅長的治療方式，他也為此研究發表了幾篇論文。但被問起，萬一木天製造廠被中國政府查封了怎麼辦？片山回覆「若是如此，那也沒辦法了。」

回到台灣，多種研究證實GS-441524治療FIP有效，莫納皮拉韋也有效。事實已擺在眼前，飼主已經有更安全有保障的選擇，仍藥選擇使用非法藥物，還須承擔大量風險的必要性是什麼呢？